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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;丈人林文思给自己取字云行,寓意“云行雨施,天下平也”。取的时候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,徐平却真地要背起这个“天下平也”的责任。他不敢奢望为万世开太平,但最少在面对外敌的时候,不能再如历史上一般,让这个寄生的军事集团御外敌疯狂敛财,上阵全不用命。当无法支撑便摇身一变,为敌前驱,在已被解除武装的中原大地上烧杀千里。

    永嘉之乱,中原陆沉,这片大地已失汉人武德。徐平要做的,是在中原大地上,再把汉人的武德立起来。如果天有文武二德,这就是再造天地之举。难与不难,其间自知。

    汉人的军制其实也简单,无关募兵征兵,无关常备征戍,而是在文化底层、心理上面与这片土地合为一体。兵就是民,需要他们穿上戎装就穿上戎装,需要脱下来的时候就脱下来。穿上戎装是兵,脱下戎装是民。以后当不再有武人,不该有人跳着脚说“吾辈战争夺富贵,马上觅封侯”,只有面临外侮,上阵浴血杀敌的子弟兵。

    兵民本一体,只是手中拿着的东西不同。外敌来侵,自当奋起抵抗,不问待遇,不问自己的前程,因为这本是自己的责任。

    子曰,吾道一以贯之,忠恕而己矣。拿起刀枪为国而战,是民的忠。对有功者封爵厚赏,是国的恕。民失忠,则加以刑戮,国失恕,则群起而攻。

    这种军事文化之下,表现出来的核心,便是不许兵将世袭,军中不能全赖阶级法。

    出现历代从军的将门很正常,只要这是在正常的军制之下。但是,军中不能兵将全来自于同一个集团,世代相袭。

    便如这个年代,文人投笔从戎是没有机会的,没有上面的人赏识你,老死也只能是一个小兵。以军功升迁,首先你得有计军功的资格。阵前杀敌朝廷计功,如果只是士卒,那么赏钱是给你的,军功升迁则是统兵官的。而在军中,小卒基本没有机会成为统兵官,能够改变身份的,最好是升为班直。不管是历史上的狄青,还是天都山下战死的任福,他们能从小卒成为大将,都是从班直外放兵职。

    班直不能类比于后世军校,因为军校是向全民开放,为军队服务,而班直不是。把军校变成班直的形式,向社会封闭起来,就会形成军队脱离国家和社会的倾向。而在脱离于国家和社会之后,军队就有了与统治者个人结合的需求,不管这个人称皇帝,还是换一个名字。只有与最高统治者结合,才方便他们把社会资源自己转移。这种结合不是对统治者的忠诚,忠诚只是外在表象,一旦向他们转移社会资源的能力不足,他们就会换个主子。

    统治者喜欢这么一个集团,就是因为表象的忠诚。只要你还有钱给他们,他们就是你最忠心的奴仆,欢天喜地执行对内镇压一切反对力量的使命。外战输了不重要,只要你付的价钱还是能比别人高,地位依然固若金汤。只是天下之财有限,而人的贪欲无限,终有一天统治者会给不起价钱,他们中的很多人会摇身一变,去找那个给得起钱的人。

    这样一个群体,战斗力会飞速下降,天下之财会被很快消耗。这中间的平衡能力,加上各种因素,便就成了一个朝代存续时间长短很重要的因素。混一宇内,外无强敌,付出的成本便会小一些。强敌环伺,则很快天下就无法承担。敛财能力强的政权,支撑的时间长一些,而敛财能力弱的政权,则就迅速灭亡。

    大宋敛天下之财以养兵,连皇族都要忍耐让步,更何况其他群体。支撑这样一支军事力量的能力,自然也就强那么一点点。只不过这支军事力量是为了镇压内部而生,面对外敌天生就没有战斗力,稳住了内部,最终还是要被外敌灭掉。

    军队是一个特殊群体,必讲阶级。但如果所有事物、管理手段只剩一个阶级法,军队也就成了私军,成了统兵官的个人物品。军队对国家的忠诚,就被替换成了统兵官对国家的忠诚。而在以利益收买来换取军队支持的逻辑下,收买统兵官比收买军队便宜一点。

    为谁而战?喊口号是没有用的,制度上保证才可以。在世兵世将,统兵官绝对掌控一支军队的时候,什么样的口号都没有用。军法执掌者为什么要独立于统兵官之外?就是要监督制度的执行。徐平设军法司,本就是沿自汉朝的军法正。

    一切行动听指挥,和服从是军人的天职不是一个意思。前者说的是军人的责任,后者说的是军人是统兵官的奴隶。指挥不来自统兵官个人,而来自于他这个身份,来自国家赋予他的权力。个人和职务要分清,制度首先要确保这一点。

    天下大事,在祀与戎。战争是国家大事,军队是国之重器,岂容几个野心家当成自己搏封侯夺富贵的工具。兵哪怕当一辈子,也只是穿着戎装的民,而不是脱离于社会,与国家和民族无关的一群世袭之人。兵民一体,只有在这个逻辑之下,战功封侯才荣耀。

    永嘉之乱,衣冠南渡,中原陆沉,巨大的军事打击之下汉人的军事传统丧失。如果说天下有文武二德,则自那个时候起,汉人已失天下武德。

    民族的交流与融合,不可能是简单的汉化,单向何谈交流?在这个过程中间,有胡人的汉化,同样也有汉人的胡化,同时还伴随着反对的思潮和行动。这种军事传统和政治结构的形成,便就是在各族势力、文化、利益等方方面面的交流与碰撞中完成的。

    说这种军事传统带着胡风,不是说他就是鲜卑人带着来中原的,而是在入主中原之后发展出来的。这里面有胡人风俗,自然也有汉人贡献,特别是北地世家大族和汉族文人。

    小时候看电影,坐下之后问大人的第一句话,就是:“谁是好人?谁是坏人?”小孩子需要用这种思维来认识世界。但面对滚滚历史洪流,还要用这种思维,硬要从里面找出谁是好人,谁是坏人来,就只能是自欺了。

    如果把汉人和主动汉化的胡人统一称为汉人,把胡人和主动胡化的汉人称为胡人,那么在这个交流、融合、碰撞的过程中,胡人提供了军事实践,汉人文人建立了理论基础。

    当然这是指一个大概,军事理论也有胡人功劳,汉人同样参与了实践。

    理论是依据于实践而生,从属于实践,从而指导实践。认为天生就有一个真理,你只要能够找出来,便就天下太平了,中国人没有这种文化传统。天道有常,而世事无常。天道虽有常,却无法捉摸,只有无常的世事,才能够提供你去理解天道的途径。

    首先是新的军事实践代替了以前传统的军事实践,才产生了新的理论体系。

    在徐平前世,有很多有文化的人,一谈军事,必是开口亚历山大,闭口拿破仑。如果你问他中国传统的军事文化,他会一脸不屑地弊夷:“垃圾,有什么好讨论的?”

    打败了,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,就是败了,必须要面对这样一个结果。勇敢者努力地站起来,拍拍身上的尘土,继续上路。而懦弱者,则从此就站不起来,趴在胜者的脚下。

    当年中原陆沉后,也同样有大量的汉族文人像后来谈论亚历山大、拿破仑一样,谈论着杀进中原的胡人将领。不知道因何而败,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如何去取胜。然而终究还是要一条出路,那只好从敌人那里去学习了。

    坚守着自己的文化印记,带着自己文化里的基因,再去学习,知其然,并知其所以然才是真正的学习。如果把模仿当作学习,看见敌人这样做了,所以打败我了,我只要也这样做就可以了。这不是学习,这只是动物的应激反应,最多带了一点人类模仿的智慧。

    历史的进程总是由一对又一对的矛盾构成,哪个方面,哪种矛盾是主要的,是认识历史首先要搞楚清的。天下大事不是只有战争,但是在战争里,不管是理论和实践,汉化和胡风却是一对主要矛盾。这里的胡风不是说禁军集团依然是胡人,他们是汉人,进入中原的胡族汉化已经完成。或者换一种说法更贴切,因为还带有胡风,继续汉化还是反对汉化是此时军事理论和实践中的主要矛盾。

    历史大势当中,不要用小孩子的思维非要找出好人坏人来,而是认识实践,抓住主要矛盾。徐平是认为禁军集团这个整体是阻挡他更进一步的敌人,但禁军里的每个个体,每一个人,不管是将校还是士卒,徐平并无成见。

    任福忠勇奋战而死,徐平给以最高殊荣,致以最大的敬意,并不会因为他是禁军看低了他。谁是敌人,谁是朋友?禁军整体是敌人,但禁军中的某些将领有可能是盟友。即使不是盟友,他尽了自己的职责,做出了自己的牺牲,依然可敬。

    韩长鸾是北齐后主高纬的权臣,是个胡化的汉人,他和他的同伴最喜欢说的话,是:“狗汉大不可耐,惟需杀却!”

    这支禁军的源头,就是这样的群体,只是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地变着颜色。在历史的进程中,他们的作风、习惯、风俗不断在变,但反汉化的本质没有变。

    徐平抬起头,看着不远处的青山,两山之间一条谷道,直通大漠草原。他将从这里向北杀去,元昊已不足论,下一次将迎契丹大军于两汉故边塞。

    徐平知道自己今后的日子将艰难无比,哪怕知道皇帝赵祯和文官集团会站在自己这一边,依然是如履薄冰,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。但他依然选择挑起这副担子,不能退缩。怎么能够退缩呢?再难也要扛着走下去。

    没有办法,自己是一只汉狗啊,将要面对的人觉得大不可耐,总不能引颈就戮。自己一死不足惜,总还要顾念妻儿,顾念那些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人们。陇右军一路打过来,路边总有百姓焚香以迎,徐平要报答那些香火啊。

    要想彻底地改变禁军,就要先打败他们在北方的精神寄托。灭一党项,堂堂列阵于阴山之下,迎战契丹大军。败了,徐平以死谢天下,自己才不足,该死!就如任福所说,我为朝廷大将,不能带兵灭贼,已是死罪,其余何足道。胜了,对于徐平来说就是一个新的开始,所有的一切就都可以从容去做。对于契丹,败了,则一切就已经结束。

    回过身来,徐平取出自己都护府的符令,朗声道:“甘昭吉,出列听令!”

    甘昭吉两腿发软,强自奋起,跨出班列,叉手唱诺:“末将甘昭吉,谨听都护令!”

    徐平把符令交予他的手中,厉声道:“自镇戎军至庆州,五百里,我给你三日限,快马到那里。晚一天,杖二十,晚两天,杖五十,晚三天,杖一百!逾期三日不到,则你派身边亲随提你人头,回都护府缴还军令!”

    甘昭吉咚地跪在地上,叩首道:“末将何胆,敢违都护军令!”

    徐平看着他,沉声道:“敢与不敢,皆不须言!我已宽限你时日,违限,死罪!你持我军令,捧都护府天子剑,飞马赴庆州。令许怀德,自你到日,五日内点齐兵马。何军该发何军不该发,自有名录付于你带去。自第六日起,许怀德当统点集起来的兵马,沿马岭水北上,取环州,趋韦州。我这里大军即日北上,我到韦州日,许怀德当至。不到,死罪!”

    甘昭吉叩头道:“谨遵都护军令!若违令,死罪而已!”

    徐平微微点了点头道:“此去庆州,汝监许怀德军,有进无退!一人退,杀一人,全军退,杀全军!你做不到,我杀你!”

    甘昭吉拼命在地上叩头,高声应诺。他当然听得出来,此时的徐平已经杀气腾腾,说杀人就是真要杀人,不是吓唬你。徐都护为人和蔼,但只有一点让人害怕,认真起来吓人。

    徐平又道:“自许怀德大军拔营起程,当日行三十里。不足三十里,你面责。两日行不足六十里,杖三十。三日行不足九十里,杖一百。连违三日限,斩!你捧天子剑,代吾为天子使,监其行军进止。杖刑你亲验,死罪你持剑斩其头!——做不到,我砍你的头!”

    甘昭吉只是拼命叩首,连连应诺。徐平用这个态度来说话,别说是要砍他的头,就是要把周边各国王的脑袋全砍下来,甘昭吉也是深信不疑。徐平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过,但他与这次有稍微相似的几次,一灭番落禹藏部,二败元昊卓罗城,三在天都山下亡党项精锐。

    徐平从来没有吓唬过自己属下将士,也没有吓唬过甘昭这些特殊身份的武官。他这样正式说话的时候,真不是吓唬你,说杀人那就是一定要杀人的。

    此次北上,徐平不但要灭掉元昊,还要把自己管下的所有军事力量统合起来。许怀德统下的数万禁军精锐,是徐平要处理的。如何处理,只看此次攻韦州的战事如何。

    人哪,感觉最幸福的时候是浑浑噩噩,诸事不管,只求一个吃得开心,做事顺心。但当有一天你跨过了这一步,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,要去挑起一副千斤重担,偶尔还会怀念起以前的幸福时光,但让你把这副担子卸下来,却是怎么也不肯的。

    人这一生,除了追求好的生活,除了追求满足私欲,还有一种东西叫责任。

    来到这个世界,徐平想的是一世富贵,甚至连子女的未来,他都觉得要自己争取。门阀没了,世家已经消散,何必要去为这一个并没有什么光彩的传统还魂?徐平会给自己的儿女以最好的教育,最好的环境,但他们的未来,需要自己去挣出来。想要躺着世世代代富贵,徐平大儿刮子扇出门去。我给了你们这么好的条件,想要的,自己挣去。

    这样想,徐平越发觉得世兵世将的军事世袭体制碍眼。此次北上,觉得得会帮自己的人真帮了自己,战事一切顺利自然好说。但如果不幸,盟友并不是盟友,大军北上战事不如自己的预期,后果就能预料。但徐平不会后悔。哪怕因为这一个决定,粉身碎骨,他也在所不惜。前方是刀山火海,万丈悬崖,他还是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。

    嗯,用前方的党项和契丹人的话说,自己就是一只汉狗。你如何看我,与我何干?我既如此,就当背起这样的责任。我有这个机会,我能冲上去,那我就冲上去了,一切就让鲜血来证明吧。我血流尽了,甚至后世考证出来,我徐平不是为了自己的责任,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利,裹胁将士们去打无谓的战争,又如何?还是任福的那句话,今日我为统军大将,率二十万将士,决战于大漠荒原,败了,我本就该死!

    该死的人那便就去死了。如果苍天有幸,祖宗有灵,不让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,那我自要还这世界一个朗朗乾坤。文成武德,善莫大焉。

    大丈夫,取富贵如举手之劳,殚精竭虑蝇营狗苟为五斗米岂不羞耻!今居高位,手握重兵,自然需为天下谋,为众生想。性命,也不过尔尔,有何所惜!

    贺兰踏破荡阴山,十万天军渡萧关。富贵封侯何足论,纵军驱马勒燕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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